张向晨在第十五届WTO法与中国论坛暨2022年WTO法学术年会上的致辞

在第十五届WTO法与中国论坛暨2022年WTO法学术年会上的致辞

WTO副总干事  张向晨

2022年12月10日

尊敬的王其江副会长

中国法学会世贸组织法研究会的各位专家、朋友：

    大家好！

    我正在出差的航班上，无法实时连线今天的活动，只能通过录制视频来跟大家交流。

    首先，我对世贸组织法研究会长期以来对世贸工作的关心和支持，表示诚挚的感谢！世贸组织是全球贸易规则的制定机构，其运作依赖于经济学、法学、贸易政策、发展学等各领域专家的共同努力。但最终的规则都必须落实到法律条款上，因此法律工作在世贸体系中无可替代。不管之前在商务部和世贸团，还是现在在世贸组织秘书处，我都从研究会的各项研究成果和交流中获益匪浅，希望未来能够继续得到大家的支持和帮助。

    今年6月份，世贸组织在日内瓦举办了第12届部长级会议，就渔业补贴、新冠疫苗知识产权豁免、粮食安全等全球热点问题达成协定，或做出重要决定。特别是在新冠疫苗知识产权问题谈判的最后阶段，中美虽已就政策问题达成一致，最终能否成功，决于是否可以找到双方都能接受的法律文字来锁定一致。经过中美法律专家的不懈努力，谈判在17日凌晨完成，保证了整个部长级会议的顺利闭幕。这再次证明了法律工作对于世贸组织的重要性。

    我想借今天的机会分享我对WTO工作的两点观察。一是12届部长级会议成功的原因，二是WTO改革。

    第12届部长级会议是在全球新冠疫情持续、国际地缘政治紧张、各国经济极其困难的大环境下召开的。坦率地说，会前人们普遍不看好会议前景。但会议最终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达成了十多项成果，我认为有以下几点原因：

    第一，世贸组织工作思路的转变。2008年夏天在日内瓦的谈判失败以后，世贸组织一直未能在贸易规则制定上取得重大实质性进展，成员关于是否继续多哈发展议程争执不休，谈判未能再实质性推进，因此被外界批评没有对全球问题做出回应。几年前达成的《贸易便利化协定》对于便利贸易发挥了重要作用，但一般认为，该协定只是对程序的优化，不是实质性的规则调整。我认为，从2009年到2020年，是世贸组织和多边贸易体制“失去的十年”。

    伊维拉就任总干事以来，世贸组织的管理层一直在努力改变该机构的工作思路，重建公众对该机构的信心。总干事在各个场合强调：“贸易关乎每个人的生活。每天早上起床，我们都应该问自己，今天应该做些什么来应对人类正面临的挑战，包括健康、饥饿、贫困等等。我们应跳出思维定势，让贸易成为解决问题的方案的一部分。”在这一思路的指导下，世贸组织没有再纠结于谈判授权，而是积极地讨论热点问题，比如疫情对全球供应链的影响、疫苗的生产和分配问题、粮食安全问题、气候变化和环境污染，等等。讨论不局限于成员政府之间，私营部门、各国际组织、非政府组织、学术机构等都被邀请来参加对话。可以说正是工作思路和工作方法的转变，使WTO跳出了之前的僵局，得第12届部长级会议取得了一系列成果，将世贸组织重新带回到了国际舞台的聚光灯下。

     第二，成员之间的协调与合作。世贸组织的决策机制是协商一致，只有成员之间进行充分协调与合作才能形成解决问题的办法。第12届部长级会议的成功并不是一定会水到渠成，成果中的很多议题有很高的政治敏感性，管控不好，就会导致谈判失败。比如在新冠疫苗知识产权豁免问题上，印度和南非是倡议的领导者，他们很好地把握了谈判的着陆点。美国、欧盟、瑞士、英国等发达国家克服了国内产业和政治上的强大阻力才同意给予发展中国家豁免。中国考虑大局，自主宣布不寻求使用豁免，是谈判达成最终一致的关键贡献者。世贸组织特别感谢中美双方在谈判最后阶段的务实磋商。该项谈判的成功证明了，世贸组织成员尽管在很多问题上存在立场分歧，但只要求同存异、积极合作，就能够在一些重大问题上达成一致。

    第三，总干事的领导力对于部长会的成功也发挥了重要作用。世贸组织由成员驱动，但是秘书处，特别是总干事的坚定决心对于该机制的成功不可或缺。在日内瓦，人们普遍认为，伊维拉总干事的坚持不放弃对于部长会的成功至关重要，也证明了成员去年任命其为总干事是一项正确的选择。

    部长会的成功值得称赞，但是一次会议的成功并不代表多边贸易体系从此走出了困境。必须承认，多边贸易体制所面临的深层次系统性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这些问题不解决，危机仍将继续。世贸组织需要通过改革不断加强自身的能力，从而应对全球各项新挑战。

    世贸组织改革并不是新鲜事物。成员、国际社会领袖、关心多边发展的专家一直在思考、探索和讨论世贸组织改革的问题。我担任中国驻世贸组织大使时，世贸组织已经开始就改革问题展开非正式讨论。成员提交了很多的立场和建议。这项工作的难度也是极高的。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164个世贸组织成员有164种主张。

    第12届部长级会议的成果文件就世贸组织改革问题指出了具体路径，即由世贸组织各机构进行讨论。在该原则下，最近总理事会主席召集成员就改革问题进行了开放式讨论，以期寻找核心利益和可能的共识。讨论主要围绕两个问题展开：第一、如何抓住机遇应对世贸组织所面临的挑战，保证该机构的合理运转？第二、如何推进世贸组织的改革进程，从而实现有效可行的改革成果？

   主席要求成员不要念提前写好的稿子，而是现场畅所欲言。成员在会上表达了很多不同的观点，这很正常。同时，也有一些共识，比如大家都认为，世贸组织改革应该是务实的、有序推进的；改革初期应聚焦较容易达成一致的问题，而不是复杂的问题，防止改革进程从开始就陷入僵局；改革的进程应该是自下而上的，包容性的。

    很多成员表达了其关注的问题，比如争端解决机制、发展问题、贸易监督机制、部长级会议的机制性问题、世贸组织与其组织和利益相关方之间的合作问题、联合宣言倡议在谈判中的地位的问题、粮食安全、数字化等。

    基于这些讨论，总理事会主席建议：1、各机构审议本机构以往的工作成果、探讨如何改进日常工作，更好地完成各项任务。2、成员应信守其做出的在2024前恢复争端解决机制全面运转的承诺。目前各种形式的非正式讨论应在适当的时间回到正式讨论机制下。3、应该就发展问题，特别是最不发达国家的关注，组织全面的开放式讨论。

    中国是世贸组织和多边贸易体制的坚定支持者，就世贸组织改革问题提交过立场文件。我们期待中国和其他世贸组织成员一起努力，实现世贸组织改革有序推进。在此过程中，中国法学会世贸组织法研究会能够发挥重要的研究和建议作用。我很高兴看到世贸组织改革是本届论坛的核心议题之一。我期待各位专家就该问题发表真知灼见，并在未来持续跟踪和研究，提出有价值的意见和建议。

    最后，我预祝论坛取得圆满成功，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