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20人】张丽英：WTO机制下的诉是最有效的marketing

WTO机制下的诉是最有效的marketing

中国政法大学 张丽英

笔者在中国政法大学从教三十五年，从事WTO法律制度的教学二十年。伴随着时间流淌，笔者注意到选课同学之中不仅有法学专业的学生，而且还吸引了工商管理、国际商务、英语、行政管理、国际关系、政治学等非法学专业的学生，非法学专业同学的选课比例一路上升，多的时候能达到四成。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由于线上线下同时上课，学校专门配备教学助手，笔者也选择了工商管理专业的博文同学担任助手。他不但把线上的课程安排得井井有条，也感受到了WTO机制下诉所起到的marketing作用是前所未有的。

“国际市场营销”（International Marketing）进入另一个市场的模式有出口进入模式、契约进入模式、投资进入模式，似乎没有说“法律进入模式”。但笔者认为要打开一国的市场，似乎法律进入模式更厉害。笔者在安排学生讨论的题目时，会专门给工商管理、国际商务的学生安排以法律的方式Marketing的题目。利用WTO打官司进入市场，美国的商人甚是深谙此道。看看银行卡案，VISA 曾想通过投资方式进入，希望入股银联进入中国市场，但遭到冷遇。虽然VISA和银联联合推出了一种双币双品牌卡，但由于银联掌握着中国国内的清算渠道，VISA很难从中国挣到钱。两大银行卡集团的封杀、对峙和竞争，最后导致美国在WTO对中国提出申诉，美方认为：中国政府已经承诺开放银行卡市场，但中国银联垄断了中国消费者的绝大多数银行卡交易，使美国银行卡无法进入，中国政府对持外国卡市场准入的限制和歧视性措施违反了WTO《服务贸易总协定 》第16条和17条的规定。该案最后中方败诉，外国银行卡得以进入中国市场，如采用“契约”进入、“投资”进入可能没有这么利索吧？当然，由于后期兴起的财付通和支付宝等移动支付平台一口气占据了个人移动支付的通道，VISA、万事达、运通等并没有因为美国赢下银联卡案而能大举进入中国市场。

商学院的学生把在WTO课上采集的案例和使用的方法，移到了他们商学院的课上，回来就跟我“显摆”上了，他们把WTO课上讨论过的汽车零部件案在商学院的课上用了，奔驰、宝马等利用中国在WTO输的汽车零部件案进军中国市场，这种法律的Marketing方式比其他进入方式更快捷利索。再如中国诉欧盟紧固件案中，上诉机构裁定欧盟的反补贴措施违法而被要求修改，在欧盟修改行政命令后，中国企业的大批订单纷至沓来，紧固件企业也部分恢复了生机。商学院的老师认为用法律的方法Marketing很是“新颖”，企业需要通过中观的行业协会，把在别国市场受的“委屈”综合并提升一下，然后向政府“告状”，再通过WTO的诉把“进入”另一国市场的路淌平。学生在商学院老师那边可算是“嘚瑟”了一把。

从多年的教学经验来看，课程受到“跨专业、复合型”同学的青睐并非偶然现象，这恰恰反映出了WTO法律制度的多面性，一方面WTO法律制度是一套自成体系、运行较为良好的国际贸易规则，另一方面通过WTO争端解决机制裁判的案件也为相关产业拓展市场提供了更广阔的商业机会。在国际法层面，判断某国际贸易规则是否为“良法善治”要看其是否符合“坚守公平正义，坚持国际关系民主化”的大方针，要看这套规则能否为国家、企业和个人带来实实在在的发展机会和经济利益，也要看这套规则是否创造了向搅局者说不的制度空间。笔者认为，WTO法律制度虽然需要改革、需要创新，但是也够称得上是符合前述标准的 “良法善治”。

中国自加入世贸组织以来，货物贸易进出口总值从2001年的4.22万亿元人民币增长到2020年的32.16万亿元人民币，增长7.62倍。在这些数字背后的是一个又一个来自生产商、贸易商和消费者的交易闭环，在WTO规则的规制下，不同国家的公司能够“自发“地向成本更低的国家集聚，同时将生产出的产品源源不断地提供给消费者。当一个国家试图通过关税或非关税方式保护本国产业时，至少受损方有机会诉诸争端解决机制并得到具有执行力的裁决。遗憾的是，由于美国的阻挠使上诉机构停摆。如此，WTO最有力的牙齿——争端解决机制——暂时吃不动肉了，但专家组依旧可以做出报告，例如中国诉美“301条款”关税措施案（DS543）中，专家组报告认定美方措施违反了GATT1994的规定。尽管美国可能阻挠专家组报告生效，但仍会昭示国际社会美国是如何违反国际贸易法则的。

2021年恰逢中国入世二十年，笔者跟“WTO法律制度”这门课结缘也是二十年，二十年算是“瓷婚”，为什么称为瓷婚，就是不再是爱情了，变成了亲情，一方面无比的珍贵，另一方面还是有点脆弱。虽然美国的阻挠使WTO上诉机构停摆，但WTO对自由贸易的贡献也是有目共睹的，多边贸易体系仍需要我们的呵护。按WTO的统计，过去20年间世界货物贸易总额差不多将近翻了一番，中国货物出口增长了7倍多，中国货物进口总额也增长近6倍。中国的进口关税已降到了7.5%，低于中国加入时承诺的降到10%。作为多边主义体制的受益者和贡献者，中国一直在维护多边主义体制，对全球经济贸易自由化和全球治理作出了自己的贡献。看到不少同学受此课的影响走上了与此相关的工作岗位很是欣慰，例如，周同学受此课的影响毕业以后去了乔治顿继续学习，再毕业就去了WTO上诉机构，参与了上诉机构最后一裁的烟草案的审理工作，也算是一个见证，他还继续走在这条路上。虽然由于美国的单边主义，现在WTO面临险阻，只当是远别，终会重逢。相信弄潮儿们一定会运用好WTO这套国际规则，为维护多边主义发挥其作用。

张丽英：法学博士、中国政法大学国际法学院教授、博士导师，中国海事仲裁委员会、海南国际仲裁等委员会仲裁员；中国法学会WTO研究会常务理事、中国海商法协会常务理事、中国国际经济法协会常务理事。多伦多大学、牛津大学、香港大学、安特卫普大学等访问学者。主要从事国际经济法、WTO法律制度、海商法等教学和研究。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等课题二十余项，在国内外权威、核心等期刊发表学术论文百余篇，专著10余部。获北京高校优秀育人团队、国际民航组织“模拟国际民航组织论坛比赛冠军奖”、北京市教学成果一等奖、北京市精品课程等奖项。